李驊(作者單位:上海農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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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鐵通道里,過往著熙熙攘攘的人群,我一邊尋找著出口一邊打量著前面一高一矮的父女倆,小女孩七、八歲光景,背影很單,梳著兩條羊角辮,牽著肩挎二胡且腿腳不利索的父親,從他們走路姿勢判斷,那女孩的父親極有可能是瞎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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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插的人群不時從他倆身邊經過,有革履西服,也有花邊裙裾,但這對父女的背影始終沒有離開我視線,我慢慢的跟著,與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。也許是同一個方向或是想探個究竟,不知不覺竟與他們一起出了1號線站口。“爹,天看樣子要下雨,我們回家吧。”小女孩望著他父親說。我這時恰好走到他們跟前,裝著沒有注意他倆,在經過他們倆身邊時,聽見那女孩父親低沉的聲音:“哦,怪不得有點涼了,燕兒,爹拉二曲就走,爹拉的時候,你離爹遠點兒,不要讓人家看見你。”“嗯”。聽了他們的對話,已無意趕我的路程,于是走進附近的一家便利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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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到一會功夫,傳來了好久沒有聽見的弦聲,二胡獨特的嘶啞聲如空靈的弧線飄向了便利店,那憂傷夾著凄美的旋律一下子撥動了我的心弦,尋聲望去,仿佛看見了坐地撫琴的阿炳。樂聲一陣弱,一陣強,在如泣如訴的弦聲中我努力搜尋著那兩條羊角辮,似乎看不見喧鬧,看不見行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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琴聲突然再次由低至高的顫動,在音律逆轉奔向激昂的剎那,我看見了她,就在馬路對過的櫥窗邊,離我不到30米處。我到她身邊時,她正對著商店櫥窗照著鏡子,她小手抓著辮子上的紅絲帶在櫥窗前扭轉著她瘦小的身體,或許她認為那條紅絲帶不但給她帶來了漂亮的蝴蝶,還增添了難以想象的光彩,她不停的搖啊搖,根本沒有注意我的出現。“你很漂亮”我第一次對素不相識的孩子說這樣的話。我的聲音大概嚇著了她,她很窘,那雙小手不由自主的縮進衣服前面小兜里,一臉羞澀的望著我。“這是你爸給你的,讓你買些吃的。”我說著遞給她一張紙幣。她接過紙幣一溜煙的跑了,很快淹沒在人潮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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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突然感覺自己傻傻地,有種說不出的滋味,恰巧我的那路公交車到了,隨即上了車。車窗外下起了雨,透過窗還是滿街的人流,忽然,從人群的縫隙中擠出那扎著紅絲帶的羊角辮,手里捧著冒著熱氣的油紙袋在雨中奔跑,我的視線跟著她朝琴聲移去,最后落在了雨里、落在了雨中他們父女倆互讓食物的間隙中定格。車窗變得模糊起來,看也看不清,不知是雨,還是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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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世上總有感動的音符,如那盲人凄美的旋律,使之腦海浮現出那對扎著紅絲帶的羊角辮,無法抹去雨中那最后一幕的溫馨。靠自食其力的勞動者總是讓人敬佩,因為勞動本來就是美的,何況還有在艱難環境中的真情和不被磨滅的希望,那女孩做得很美,甚至超越了同齡的孩子,有夢就有希望,有愛就會戰勝困苦,愛和夢本來就是我們追求的,不是嗎?